林雪茵终于成了画家羊革的人体模特儿。 一个女人,带着她的美丽与柔情,把活力,把活跃的创造力贯注进艺术家的身体里。 也许这些油画不会算作是传世的大手笔,但在这一对维系在爱情的纽带上的男女,他们则是美的,而且是永恒的! 无论是站立的,静坐的,卧伏的,这一具美丽的肉体都是新鲜的,纯净的,甚至还是贞洁的! 他不是用手中的笔来画她,而是用他的灵魂之笔,饱蘸了他的滚烫的热血,作为油彩,喷溅在画布上,让她的美和他的生命一并在画布上耀目地燃烧! 那可爱的笑脸,把男人从荒凉的沙漠中挽救出来,恰如一轮冬日的太阳,温暖了他,照亮了他! 林雪茵舒展开她嫩草叶儿般的身子,沐浴在爱和美的阳光普照之下。 她的身子,她的肌肤,她的笑脸,她的双眸,她的手、臂、肩,她的腰、腹、股,从来没有这样尽情地被欣赏过。 美是为欣赏而存在的,而欣赏使美更加绚丽! 这是怎样一个奇异的男人! 他的心灵总是那么一如春水般明丽,他远离了尘嚣。 他因为爱而和平起来,但是他的血却疯狂地激涌着,似乎要用他的激情把她窒息。 他从来也不问她的其他生活,而只是执着在他们这茫然的爱情里,他的眼睛里满是她的倩影,心中的酒杯,已经被她完全占据了,再也容不下任何额外的东西。 但是,这种疯狂的互相眷爱,似乎正说明双方都看不到希望。 爱情被弹压在漆黑的迷雾里,曙光究竟会不会出现呢? 他那么温柔地看着她,而林雪茵却陷入绝望! 她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,痛恨自己的怯懦。 但是,她的确无法断然作出决定,她不能抛弃那个飘摇虚幻的婚姻。 那个作为她合法丈夫的男人,他究竟有多少爱情? 无论如何,吴明然的地位,在她的心中太牢固了,她推翻不掉,——也许她不想作出努力来推翻他! 这个穷困潦倒的画家,虽然是爱情的守护神,她灵魂的安抚者,但他的手除了写下美之外,是否还能画出幸福?这种关系真让人绝望。 林雪茵的美丽笼罩在这绝望的忧伤之中,娇弱无比,但让美丽多了一份含义! 也正是因为绝望,这美丽反而辉煌起来。 画家的浅褐色的皮肤下面,蕴蓄了惊人的精力。 在每一次作画的间隙,他都会满怀热情地把她的身子抱在胸前,继续用他的唇来寻找,寻找这胴体的更深一层的丰韵。 他抱着她,吻着她,抚摸着她。 男人的手颤栗着游遍她的全身,他为什么要发抖? 是否也是因为绝望? 然而,他们的结合却是那么甜蜜,在他深深进入了她之后,一切烦恼都消失了。 她的湿软的肉体荡漾着,裹住他的坚硬,让他直达她肉体的极限,在里面膨胀,在膨胀中抚平了她的不安。 就让这和平的感觉永远留在那里面吧! 林雪茵用尽全身的力气,把这个男人的身体拉得离自己更贴近些,再贴近些。 让他的心脏的跃动,贴近她的乳房,让他的血液的热量流遍她的血管! 在这一刻,他们是多么幼稚地看见了光明和幸福啊! 他永远不会退出!她永远拥有了他! 不考虑生活、不考虑美的脆弱。 他们已经逃逸出了这个星球,在太空中成为尘埃,四方遨游。 这是一种欺骗,或者说是麻醉! 而林雪茵越来越感到了恐惧,她的生活跨在了十字路口的交叉点上,她不能不作出选择了! 到了七月末,林雪茵想,我应该从这种麻醉中清醒了。 羊革站在窗口的阳光里,他的身子显得很单薄,甚至透出一股哀怨来,似乎已经预知了林雪茵的判决。 “我要走了。”林雪茵穿上衣服,身体倚在桌子边上。 “去哪儿?”羊革转过身,身体的前面在光的暗影里显得很柔和。 “你知道。” “我不知道!”他开始走过来。 羊革伸出手,把林雪茵的脸托起来,好让他能清楚地看清她。 她的脸上布满了忧伤,双眸中失去了明亮的色彩,血色不足的双唇不易觉察地抖动着。 “我不让你走!”他坚决地说。 “你知道的,我不可能永远不回去,虽然他对不起我,但他仍旧是我的丈夫。” “不要提起他!说说我们自己的事情吧。” “这样欺骗自己是没有用的。”林雪茵咬住下唇,压抑住内心里极大的痛楚,我必须要走了,继续这样下去于你于我都不好,我会害了你。 “你会怎么害了我?”羊革的手指在林雪茵的耳鬓绕着。 他说,“你究竟怎样才算是害了我?你应该是属于我的,这是我用长久的等待把你等来的,你再也不会从我身边走掉了。” “不,”林雪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她害怕眼中会流出血来。 “这只是一次错误的小插曲,很快就会过去了。你知道我已经是别人的了,我离开你,你还会有更好的将来。” “不!”羊革的手指用了些力气,但马上松懈下来,并在刚刚弄痛了林雪茵的地方,轻轻揉着。 “不!你骗我。我不会相信将来的、更好的,我有了你,我就要把你留住!你要走,只是因为你爱上我了,你在害怕了。我不知道你害怕的是什么?但我会保护你,让你安全!”林雪茵叹口气,用手指在羊革的胸上画着圆圈。 是的,她爱上他了!也确实是因为这爱令她害怕,她是别人的妻子,她不能——没有勇气——既做一个妻子,又做一个温柔的情人! 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间,最后只能选择丈夫! “你可以离开他,你没有必要因为责任而和一个你不爱的男人厮守一生!亲爱的,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之一。如果我是一个歌手,那么我就有两副嗓子,一副嗓子为你唱歌,另一副嗓子为我的艺术唱歌!失去了你,对于我就意味着同时失去两副嗓子了。” “我真的不能离开他。”林雪茵痛苦地摇着头,“我爱你,我也会终生都爱你,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,我们是最好的朋友,把爱化成友谊,我们也一样会幸福。” “不!你这仍旧是在骗人!”羊革用双手捧起林雪茵的脸,“爱就是爱,它永远只能是爱,而绝不会是友谊!就像美永远只能是美,不会是真!不会是善!亲爱的,你已经开始了,爱情已经把你变成了我的一部分,你无法拒绝它!” 林雪茵用唇触了触男人的下巴,那儿很粗糙。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,听一听男人心脏的有力而坚决的搏动。 抬起脸时,林雪茵已是泪流满面。 ‘不,真的不行!你不要逼我了,我在爱你,是的,我爱你,但我……’ “不要哭,我的小宝贝,不要哭。”羊革用唇吻着她咸咸的泪水,温柔地吻着她的眼睛。 你不知道我这样决定有多么痛苦,你也一样是我的一部分,我离开你是迫不得已,你理解我吧,我会来世作你的妻子! 没有来世,只有这一次! 林雪茵仰起泪脸,停止抽噎,她在经受着内心剧烈的搏斗。看着这个男人,她的心已被粉碎了。 “我应该告诉你,”林雪茵硬下心肠,说,“我第一次来找你,把我交给你,是因为报复。” “报复?” “你知道吗?伤害我的人就是你的妹妹。” 羊革听了这句话,居然笑了。